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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万人的瓜州县一夜来了2.5万人(瓜州属于哪个地方?)

时间:2024-02-21人气:作者: 未知

13万人的瓜州县一夜来了2.5万人(瓜州属于哪个地方?)

2024年春运尾声,风沙与暴雪挡住了甘肃进入新疆的关隘星星峡。

最低能见度不足20米,路面积雪5公分,从2月17日下午5时30分,交警部门对连霍高速甘肃酒泉辖区进疆方向车辆实施交通管制。而这段高速附近的瓜州县,滞留了大批被“挤下”高速的车辆和旅客。

瓜州县地处河西走廊西端,与新疆哈密市接壤,过境的连霍高速是内地进入新疆的重要陆路高速通道。

据“瓜州发布”微信公号,截至2月18日13时11分,瓜州县城共安置滞留旅客约2.5万余人,分别在酒店、学校、体育馆、社区党群服务中心、养老院等93个临时安置点和居民家中。

教师卢志锋所在的瓜州二中是此次的安置点之一。他印象中,四五年前也有过类似的滞留情况发生,“但不像这次这么突然,这么集中。”

那么,一座13万人的小城,一夜之间涌入2.5万名滞留旅客,发生了什么?

被风雪阻断的归途

春运返程,陈锦鹏夫妇带着60多岁的老人,两个八九岁的孩子,一路从广东佛山开车回新疆吐鲁番打工,一路途经湖南、湖北、河南、陕西、甘肃。正常情况下,他们会在2月18日凌晨一两点到吐鲁番。

但到2月17日晚上9点,他们行至312国道,突遇风沙叠加降雪,交通受阻。交警和当地政府部门工作人员劝说他,“要不现在去瓜州,带着老人、孩子,那边肯定会接待你们。”

在极端天气之下,据“瓜州发布”,瓜州县调集警力,采取巡逻巡查、限速限行、分流引导、鸣笛喊话、警车带道等措施,对高速滞留车辆进行疏导,并引导滞留车辆和群众尽快从就近收费站驶离高速公路或在高速公路服务区停车,避免发生危险。

到了瓜州高速口,有志愿者主动上前问陈锦鹏,“你们是今天(滞留)的人员吗?”那时下着雪,陈锦鹏看到志愿者会每辆车挨过去问,询问对方是否需要提供帮助。他发现,志愿者给前面一些车辆人员指了瓜州二中、瓜州四中、老人活动中心等去处;又注意到他们一行人有老人和孩子,志愿者说单独安排去当地居民家借宿。

要去陌生人家里借宿,陈锦鹏原本心里有些打鼓,但是志愿者和交警都积极帮忙联系落脚点,他也就慢慢放下心来。

夜里12点,陈锦鹏一家到达联系好的借宿地。还没下车时,房主已经在小区门口等着,担心他们饿着,还去买了食物和水。房主分文不取,提供给他们的临时住处有三间卧室,正好能让一家人住。陈锦鹏说,“这事我是第一次遇到,太感谢他们了。”

同样滞留的还有杨光才一家三口。他们从云南自驾出发,经过四川到新疆吐鲁番工作,在那里他和妻子开了一家火锅店。杨光才觉得,“从云南到新疆路上,堵车比往年都厉害”。2月17日,他们在高速公路上看到一长溜新疆牌照汽车堵在前路。下午4时左右,交警拦下他们,不让走了。

一家三口只能下高速,风大,车窗外都是雪,持续赶路的杨光才踩刹车已经踩到脚麻。在瓜州县城转了三个多小时,也没有找到宾馆或其他落脚点。他准备了一箱油,计划一家睡在车上。但顾及带着11岁的孩子,夫妻俩也在社交媒体上发消息求助留宿,有人来和他们私聊,扩散了他们的留宿需求信息。

到当晚八点左右,已有40多人打电话和他们联系。不过那时,杨光才一家计划听当地安排驾车去瓜州二中和瓜州四中,到了才发现两处都住满了人。大约晚上十点,一个开美容院的当地人留言告诉他们可以留宿在自家,对方发了定位后,杨光才一家开车到对方小区门口。

美容院店主的丈夫出来接他们,一家三口住下已是深夜11点,这家人给杨光才一家准备了水果。除了杨家一家,房子里还住了另外两家人。十个旅客住在三间卧室里,房子主人则自己睡了地铺,还把儿子安排去同学家住了。杨光才觉得在人生地不熟的瓜州,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温暖。


当地人给杨光才一家准备的餐食

“有孩子哭闹的时候,别人也没吵起来”

除了主动提出让旅客留宿的家庭,还有一些餐馆、培训机构等民间场所自发容纳了更多的人。

2月17日下雪后,在瓜州县北京烤鸭酒楼就餐的人很多,酒楼负责人关子健一边看到手机微信群里流转的天气和交通管制信息,另一边听食客们说起住宿困难,宾馆、酒店满了,没地方去,只能在车里过夜。关子健想,酒楼大厅里挺暖和,比待在车里强,就建议食客留在酒楼休息,另外提供免费早餐和热水。

到了晚上九点左右,他在酒楼外看到好多车辆在路边停着,打着双闪灯,于是挨个敲窗户询问情况。在此期间,他碰上社区工作人员,就请对方把酒楼的信息发给交警,让交警在高速路口通知旅客可供歇脚的地方,“大雪天的,也想尽一份自个儿的绵薄之力”,他说。

“在瓜州,可能十年内没遇过这种沙尘加雪的天气。”关子健说,他听闻在戈壁那段,被风吹起的石子敲烂好多车窗玻璃,只能先用纸板和胶条贴着。有旅客的车子受到影响,关子健告知了对方当地汽修厂的信息。

据他观察,2月17日晚上留宿在酒楼大厅里的人多数为返疆务工人员,有些自驾经过瓜州,有些在火车停运后从火车站过来。当天,瓜州县最低气温为-15℃,旅客们刚进酒楼门时大多缩成一团,冻得瑟瑟发抖。好在整个酒楼大厅里有暖气,也开了空调。

晚上十点后,直到凌晨两三点,都陆续有旅客前来,酒楼准备了200多桶方便面,每人发了一桶。

张明事后通过监控才算出,自己经营的舞蹈培训学校从2月17日晚上到18日收留了148个滞留的旅客。此前他在下雪后上街发现,好多旅客把挂着外牌的车停在路边,没熄火,开着暖气取暖,他觉得不舒服也不安全。于是他发了舞蹈学校可以收留50人的消息到物业群、社交平台。

这间舞蹈培训学校有500多平方米,6间教室,从十来平方米到100平方米不等。教室里有地暖,温度保持在二十摄氏度以上,借宿者来此铺上平常舞蹈练功用的地垫,用瑜伽砖作枕头,和衣而睡。

接近凌晨的时段内,前来借宿的旅客最多。他记得,最后来的一家人带着10个月大的婴儿,对方下高速前的一个小时曾联系过他,于是张明给这一家留了一间更衣室。“(舞蹈学校里)有孩子哭闹的时候,别人也没吵起来”,张明说,“感觉像是一家人一样,也很有秩序。”

“200多辆车同时涌进学校”

对瓜州县渊泉镇疏勒社区书记徐鸿飞来说,这波突然入城的旅客给社区带来了考验。他回忆,17日封路后,滞留旅客的车辆几乎停满了县里的大街小巷、公园。

他所在辖区的20名网格长全员出动“扫街”——逐条街认着挂新疆牌照的车,挨个敲车窗问对方是否有临时住处。


2月17日晚,疏勒社区的志愿者主动关心停在路边的新疆车辆

遇到还没着落的,他们先将人接到社区党群服务中心、驿站。徐鸿飞说,中心有地暖,但没有床,只能把会议室的凳子拼一起凑合下,疫情防控期间用的几张行军床也都翻了出来。但接收60多人后,中心和驿站很快住满了。所幸17日当晚七点,县里好几个中学都开放了宿舍应急使用,他们便转而将人引导去了学校。


大学生志愿者协助爱心商户打包爱心餐

瓜州二中是县里最大的半寄宿学校。该校的值班教师卢志锋在17日下午五点多接到通知,学校将安置一部分滞留瓜州的旅客。他回家扒拉几口晚饭就出门了,特意穿上了厚棉鞋,外面雪下得人睁不开眼,戴上的帽子很快变成“雪顶”,“风和雪是斜着下来的,直奔着眼睛和脸上,在眉毛上粘着”。

到学校附近,他看到车挨着车,许多雨刮器不停高速摇摆。他一进校门,两幢五层楼的宿舍楼下已经停满了车,像是“200多辆车同时涌进学校”。

他很快和同事们搭伴负责疏导车辆停放,做人员登记。车上有老人孩子的,就引导停在篮球场,也就是宿舍旁边;其他的车停在稍远的学校人工湖边。

学校安排了10个老师24小时值班,一个小时“巡逻”一次,“因为人员比较复杂,怕发生一些安全事故。”他记得,得提醒住客不要在室内抽烟,看管好自己的贵重物品,也看看老人孩子有没有药物、看病需求,“那天我们120都时刻待命的”。

当晚学校被子不够,卢志锋记得 ,校门口有爱心人士捐了几十套被褥,也有人批发成本价卖,“一套50块钱,基本上没赚钱”。

凌晨一点多,他步行回家,沿途不忘提醒把车停在路边的外牌车主,“二中还有床位”。回家后他忙着发住宿信息、联系方式给本地的几个自媒体,让对方帮忙扩散,一直忙到凌晨四点。

瓜州县体育中心主任康付明回忆,2月17日碰到沙尘暴时,县城马路上的能见度不到两百米,之后的积雪更是厚达近5公分。当天下午五点,他们收到政府征用通知后,着手准备停车指示牌。

“我们都没想到有这么多滞留的人”,康付明说,他们准备了200套褥子棉被以及电暖器、电热水壶、方便面等物资,但17日下午就涌入了六七百人,“感觉从外面来的人很冷,手都抖”,基本挨在暖气片旁取暖。到晚上十点,馆内迎来滞留高峰。

截至2月18日,占地1930㎡的瓜州县体育中心共计容纳滞留旅客2358人。康付明说,其间还有不少市民,直接开车到馆内,说自己家还能再住多少人,让他去协调,“我们尽量优先给带小孩的家长安排。”

2月18日中午起,县内的滞留旅客陆续重返归途。据“瓜州发布”信息,下午一点半,G30连霍高速瓜州至星星峡段等多条线路恢复通行。康付明表示,当时体育馆内的人陆续离开,下午五点不到就清空了。

令卢志锋印象深刻的是,18日那天,滞留旅客走时把宿舍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还有人留下来帮忙扫雪,积雪大约有10公分,加之汽车停放后雪被压得更加“瓷实”,大家一起搬来铲子、木板、铁锹等工具,用了三个小时把校园里的雪全铲干净了。

“高速上车流量特别大”,18日傍晚,杨光才的妻子叶官莲向澎湃新闻表示,瓜州沿途高速的雪已经铲完了,但出了高速口后,一家人又堵了近三小时,之后她丈夫也没敢开快,怕有的路段结冰,车速保持在90码以下。


2月18日,杨光才一家重返高速公路

2月19日下午,酒泉交警支队向澎湃新闻表示,贯穿瓜州的多条高速公路,包括主要的连霍高速均已恢复正常通行,取消交通管制,但车流较大,有些路段仍有间断性缓行。

关子健经营的酒楼,一下子“冷清”了。他记得,不少旅客临走前,硬是要把行李箱的土特产留给他们,几乎都被他婉拒了;有份陕西的龙须糖实在推不掉,他只好收下。他想着,路途遥远万一路又堵上了,人家总归能多点吃的。

(为保护受访者隐私,陈锦鹏、张明、关子健为化名。)